林小鱼

【羡澄】祈朝夕

*元宵节快乐!趁着十二点还没过,还勉强能算作元宵节贺文!


*太久没产羡澄了,产得有点粗(nan)糙(kan)。


*走百病的习俗是明清时候的,文里一些关于吃食的内容来自《东京梦华录》。



    修仙世家的正月里素来比不得凡俗人家热闹,尘世间泰半年俗这莲花坞里也是没有的,魏婴幼年长于民间,自然见识过这自正旦起直至元夕这十几日里,民间是如何的鼓乐喧天。

 

    见识过民间的花团锦簇,这莲花坞里的上元便显得有些没滋没味,是以魏婴年年元夕都吵嚷着要同江澄出去穿街走巷。头几年魏婴与江澄年岁尚小,元夕日出去走百病时还须江厌离导引陪同,这两年江厌离渐也不陪同了。

 

    少年人玩心重,也不在乎这走百病一事,素来是以女子居多,相偕结队渡桥过索。他二人年年都是从东门走到西门,看过了灯再回莲花坞去。

 

    街市上行经的人比肩叠踵,锣鼓乐声吵嚷了十余里。魏婴一路走一路吃个不住,江澄眼见魏婴吃了半兜旋炒栗子,又叫了二两科头细粉,直是嫌恶不已。他随了虞夫人,不爱这些市井吃食,被魏婴强喂了几口馉饳,两颊被塞得鼓起,更是没什么好声气地瞪了几眼魏婴:“魏无羡,莲花坞平日里是短了你的饭?让你这样吃个不住。”

 

    他二人被这万户千门倾巢而出的人群挤得身子紧贴着身子,魏婴却还是在这鼎沸的笙歌里听不清江澄说了句什么——却也实在毋须听个仔细,只看那双瞪得溜圆的杏眼,魏婴就能猜个囫囵。

 

    “哎,江澄,你不晓得,有些吃食也就元夕这一日能吃着,平日里可是没有的……”

 

    江澄嗤笑了一声,正待再说几句什么,魏婴已攥着他的袖子“哧溜”一声往径旁的人堆里挤了进去。他二人身量都瘦削,魏婴又眼明手快灵活得紧,不一会儿就带着江澄挤到了最前。

 

    那为人群层层叠叠围拢起来的是好大一个白瓷缸子,有些掺杂着银白鳞片的小红鱼游弋其中,加之粼粼水光映着华灯宝炬,更是观之可喜。这莲花坞里只有些寻常的红鲤鱼,平日里又被女眷喂得身子胖大,样子看着蠢笨得很。是故乍一见了这尽是钟灵之气的小红鱼,魏婴一时便贪看住了眼。

 

    一时间周遭好些总角小童都不住央求父兄,非要买上一两尾小红鱼才肯回家,这白瓷缸子的主人更是笑得弯了眼睛,直要将这红鳞的小鱼看成几斤几两的红铜,铸上好几贯的钱栓在腰上。

 

    魏婴早看上瓷缸里一尾小红鱼,那鱼的双目较之其他的稍稍鼓些,蝶翼般的尾上有个黑点模样的小印记。魏婴伸指探入水中,旁的小红鱼都慌慌忙避了开来,只这一尾丝毫不避不让,魏婴凝神盯了它好一会儿,竟好像要从那红鱼圆鼓的眼中分辨出些鄙夷之色。

 

    魏婴心里笑得直要打跌,只觉得这尾小红鱼比之江澄也不遑多让了,他打定了主意,一会儿他就将这尾鱼捧给江澄看看,再调笑几句逗逗江澄。

 

    他偏过头去:“江澄——哎?”

 

    身周之人来来往往,皆是些面容模糊陌生的过客。有满头珠翠游街的小姐,有身着斓衫的郎君,可哪儿还有江澄的影子呢?怕是被这逐队成群的行人推挤着不知走散到了哪里。

 

    魏婴忙递过去一吊钱,弓下腰捞起了他一早便看中的那尾鱼,急忙忙就要寻江澄去了。待他垂首瞅了一眼小瓷缸里的红鱼,只觉得孤零零一尾未免可怜,便重又挤了回去。

 

    他新捞的那尾小红鱼,也有些不同寻常,在白瓷缸子里一路横冲直撞,令旁的小鱼都有些退避三舍,刚好被魏婴一瓢子篓了过来,送进自己的小瓷缸里同“江澄”作伴。

 

    魏婴展眼望去,这坊市上宝马雕车香满路,笙簧朱彻,少年郎满路行歌,直似一个永无长夜的白昼。

 

    他猛地记起他初初被江枫眠寻回的那一年元夕,江厌离换了身白绫衣裳,带他二人出了莲花坞走百病。又怕他和江澄会被拐子拐走,江厌离便用丝线将他二人的手腕缚在一块儿。江澄见到什么民间的玩意儿都觉得新鲜,可又拉不下脸,若是在街市上看上了哪件东西,便在袖子下轻轻拽拽魏婴的尾指。魏婴便会立时心领神会:“师姐,想要这个——”

 

    一转眼便是五六年的光景,他二人身子抽了条长得好高,也再不是那几年要江厌离背着牵着的小童了。莲花坞的藕荷会委败,幼年习字的纸亦会泛上经年的枯黄,可是霏雾融融中,他于江氏的校场上,江澄居高临下瞅他的第一眼,却鲜亮如昨见。

 

    他被这衣冠相索的人潮如织,推挤裹挟着一路循着灯廊向前去寻,梅红镂金的小灯笼轻轻磕碰着一旁的八角宫灯,熙攘的人声笑语里,宫灯上头缀着的小铃铛却分分明明地在耳畔响得清脆。

 

    魏婴抬眼望去,月色花光底下,江澄负手立在廊尾。灯火通明映在他的面上,正似笑非笑地瞅着魏婴。

 

    “江澄。”

 

    魏婴很快便穿梭过衣香鬓影,那小瓷缸一路为他仔细地捧在襟前,这会儿正好递给江澄看。他自然不曾将什么“这鱼看着像你”的言辞说出口给江澄听,无非便是眼角眉梢里有些献宝的意味。

 

    江澄盯了那两尾小红鱼好一会儿,眼神又移转到旁的地方:“你自己喂去,我可没工夫侍弄这个。”

 

    魏婴勾唇笑了一下,作势要将小瓷缸收回,江澄却侧首又扫了几眼那两尾小红鱼,道:“我看尾上有印记的便叫‘珊珊’,另一尾就叫……”

 

    魏婴心里好笑,只任江澄去给这两尾小红鱼又取上几个勾栏名将的名儿,他面上一派洗耳恭听之状,只等江澄盖棺定论:“另一尾便叫小雪。”

 

    魏婴一时间绷不住面皮笑了出来,又遭江澄狠瞪了几眼,他忙将小瓷缸又递了过去讨饶:“江澄,你捧好珊珊与小雪。”

 

    江澄哼了一声,到底接过了小瓷缸,他二人便头并着头,一块儿看了一会儿那两尾红鱼活泼泼的灵动姿态。

 

    魏婴又探头去看江澄身后的灯笼,那灯谜是带了彩的,上头书着:“其左善射,其右有辞。”

 

    “江澄,你猜出来没有?”

 

    江澄只睨了他一眼:“你没有?”

 

    他二人自然不稀罕这灯谜的一点彩头,只取下那张小笺笼进袖里。

 

    “回去罢。”江澄道了一声。

 

    他二人的身影投在这深巷的石径上,拖得有些长了。魏婴垂首瞥了一眼袖中的小笺,伸手过去扣紧江澄的指节。被他扣紧的指节蜷了一下,到底是由着他握着了。

 

    但使两心相知,无灯无月何妨。

 

    他二人确是都猜出了这小笺上的灯谜。


    -fin-


*谜面来自《左传》,谜底是: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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