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小鱼

【陶叶】旧爱新生（四）

ukw相关产出整理

* @林嗎啡 要看的老陶单刷叶家副本（挑战模式）

*《好梦如旧》的后续，可以配合观看

*写作用bgm：《苦瓜》

……这文居然很长，我改数字了【

“生活就是这样，你想要一只独角兽，却得到了一只断了一支角的山羊。”

四

 

陶轩靠床瘫坐着，行李箱开在旁边，各种事物堆得乱七八糟。B市大路上，街灯亮堂堂的，小路盘根错节，但唯独他陶轩走投无路。

 

陶轩按了几下手机，没有他所希冀的来电和简讯。他机械地按一串数字，临拨出时悬而未决，最后仰躺在苍白床单上发出无意义的喟叹。他和叶秋照过面后，又在军区大院门口捱到深夜。叶修若是从外头回来，他们总能隔着车窗匆匆相见。见一眼也是好的。

 

最后陶轩饿得肠胃痉挛，打客房服务随便叫了个面，过半小时送了盘薯饼上来，小姑娘细声细气给他道歉：“不好意思，厨师下班了。”

 

陶轩看了看手机，两点半，勉强挥了挥手让人小姑娘回去了。焦黄薯饼垒得像坟头，下面油纸垫着两层都浸透了，一看就是凉了再复炸的产物。

 

“真他妈难吃。”陶轩骂了句娘，大大小小的不顺遂赶着趟来，他在地毯上掩着脸挺了一会儿尸。他整个人裹在致密的黑气里，忘了浴缸里还在放水，等到水哗啦啦地满出来，陶轩诈尸般跳起来。

 

“操。”

 

他第二天又赶早去等着，陶轩只有这个门路，将全副希望寄托在叶修会出入这道门，除此外难作他想。叶秋不待见他，叶修的父母他见不上，或许能找到苏沐橙打听打听，但觍着脸给对方发了消息，也是石沉大海。

 

陶轩一早预料到的。

 

军区大院门前视野开阔，也不存在什么躲大树底下暗中观察这种操作。站岗的警卫员换了一个，陶轩没上去讨嫌，站远了在那儿装作看手机。但实际上他什么也看不进去，推送栏里全是乱七八糟的新闻，诸如“霸图韩文清流露退役意向”、“本届世邀赛中国队队员变动预测”。陶轩卖掉嘉世以后，曾有很长时间抗拒获悉荣耀相关的任何人事，与叶修相关的更是着意避而不见、装聋作哑。

 

他一副生面孔站人家军区大院门口刷手机，时不时还抬起头往里头张望，怎么看怎么可疑。没一会儿年轻的警卫员雄赳赳地过来了，右手按在腰间配枪上，面色不善地看着陶轩：“干什么的？”

 

陶轩有点精神恍惚：“等人。”

 

“等什么人？知道这儿什么地方吗？站这儿等人？”今天站岗的这位警卫员显然更难以通融，陶轩被小他十几岁的年轻人呼喝驱赶，张口结舌答不出个等谁：“叶……”

 

“刚才我就看你跟这儿站着，鬼鬼祟祟，探头探脑的。得嘞，您直接跟警察说去吧。”陶轩昨晚拢共没睡几小时，这会儿脑子还没转过来，只觉得手臂一下子剧疼，已经被对方反剪着扭起来当可疑人员了。

 

“……”陶轩还想申辩几句，话到嘴边总显得单薄无力，他耳边全是叶秋笑盈盈的那句“你和我哥什么关系啊”，像生吃了白萝卜那样又凉又辣。陶轩晃了晃脑袋，肩头又被那警卫员用力一按，肩胛骨“咔咔”作响。“老实点。”

 

陶轩说不上来什么心情，只觉得和叶修分开以后，生活本来的面貌又重新暴露，是难以预料与接踵而至。他尚处于那种懵逼中，这都什么事儿啊？陶轩被人高马大的小伙子押着走，健身房里练出来的花架子，就别跟人家军营里一拳一脚拼出来的搞笑了。

 

陶轩木着张脸，看到门口“派出所”几个字还有点惘然，又被人家小伙子使力掼进去了。街道派出所里人员寥寥，附近这片基本归军方管，平时没啥人有胆子跟这地界上造次。大早上的阳光只能覆及门边，陶轩怔然地盯着光与暗的分野，尘埃肉眼可见地上浮涌动着。警卫员跟派出所几个民警挺熟稔，闹哄哄一阵，陶轩仍是抽离状态。

 

“怎么个情况？赵哥，这人干嘛的。”

 

警卫员咳了一声，涮涮嗓子：“可疑人员。”可疑人员陶老板还在神游，面色有些死宅熬夜不睡打游戏的憔悴苍白，看着不像是能偷能抢、杀人放火的主。“嘿，别看这小子蔫儿吧唧样儿，胆还挺肥，跑咱们军区门口探头探脑的。”

 

几个民警对视几眼，都配合地点点脑袋，听警卫员小伙子上纲上线，宏大地展开描述陶轩是如何可疑、如何在人家门口东张西望，就差给他扣个窃取军方情报的帽子了。

 

“……”陶轩这纯属倒霉，民警又不爱驳军方的面子，只能连连点头。倒是有个戴圆框眼镜的民警，眯着眼睛上下看着陶轩，片刻后露出点鄙薄又厌恶的神色，没出一声。等到警卫员小伙子终于发挥尽兴了，“那行，我就先回去了，这小子我给你们搁这儿了啊。”

 

“是是，这情况我们了解了，有后续情况我们再联系。”几个民警挺客气地把警卫员送出去。陶轩瞄着派出所沾着轻微污迹的天花板，他当然设想过吃叶修父母闭门羹的情况，连同其他什么被叶修父亲拿扫帚打出来、在叶家门前下跪剖白心迹之类颇具戏剧意味的发展。但是现在叶家他不得其门而入，倒是先被扭送到派出所来了，这什么发展？

 

“小余，你带去做个笔录吧。”有位年长的民警开口了。

 

被叫到的那位民警还没答应，那个戴圆框眼镜的民警先出声了：“我去吧。”陶轩刚才被扭到的地方又是钝钝地一疼，圆框眼镜直接把他推讯问室去了。

 

讯问室像个涂白的小火柴盒子，四面没窗，白炽灯“啪”地一声打开，陶轩双眼微微刺痛。圆框眼镜在他对面坐下，没什么好气：“坐下啊，还要给你倒茶？”

 

几张笔录纸摊在桌面上，陶轩“哦”了一声坐下来，他总得来说是个本分生意人，乍遇这种事只会对方说什么照做。圆框眼镜写了几笔，问：“叫什么。”

 

“陶轩。”

 

圆框眼镜斜眼看了看他，透过镜片几经折射的视线让陶轩本能地难受，对方让他掏出身份证件看看。白色卡片在圆框眼镜手中翻覆看了两圈：“H市……”，下一秒对方奚落地喊了一声：“哟，陶老板。”

 

陶轩迷惘地抬起头，摸不清对方什么意思，他卖了嘉世后的做的小投资都是通过友人，这个称呼相距日久，他搭建的那座王朝，盛极衰极都成了世人的谈资，随时日推移索然无味。与荣耀相关的人事变迁、际遇起伏都是天边流转的云，风向转变则消逝无迹。

 

“陶轩，上回听过这个名字，还是在电竞周刊上。”陶轩慢了几拍才反应过来，眼前这个小警察，多半是个荣耀的玩家了。那时候他说得上得意，金灿灿的坦途铺设在他的身前、身后，叶修带着嘉世战队在赛场上无往不胜。胜利的动画投映在巨幅屏幕上，嘉世的高楼拔地而起。他牵着叶修去看他们亟待搬入的新基地，盛夏里掌心全是黏湿的汗。

 

陶轩挤出个笑：“是，您记性好。”

 

圆框眼镜在笔录纸上随便填了几笔，又问：“什么工作单位的？”

 

陶轩想了想：“没有。”

 

“也是，陶老板哪需要工作啊。卖了嘉世，该够吃到下辈子了吧？怎么沦落到这儿当可疑人员来了？”

 

陶轩突然想到他在屋子里翻出的一大盒名片，他的名姓还和嘉世二字相关联。红底烫金字，当年叶修还捏起来笑他：“陶哥，你这印的是名片还是喜帖啊？”他嫌小鬼话里蔫坏，硬是压着人在红木办公桌上来了一回，那时候叶修脸还嫩，他压低了声音问：“新娘那栏填你吗？”

 

他对面是个片区民警，另外的身份则是看他笑话的荣耀粉丝，他被对方只言片语勾出旧事，神思不属。他拿不清对方是想讯问自己的情况，还是利用职业便利的讥嘲。嘉世的确被卖出很大一笔价钱，不过拿到B市也称不上什么。难道要他拿着资产情况去给叶修的父母看吗，对方或许当面就笑出声来。他想着叶修说什么“军区的少校”，挺括军装上两杠二星闪闪发亮，多半是叶家父母钟意的前途无量的后生。

 

“说吧，在人家军区门口探头探脑做什么？”

 

狭小屋子里天花板低矮，白炽灯像直接悬在天灵盖上，陶轩的前额沁出点汗来。这个问题是讯问的关键所在，却是陶轩最想避而不谈的。空白笔录纸摊在桌面上，派出所当然不是个可以选择性作答的场合。

 

陶轩垂头丧气：“等人。”

 

“等什么人？对方和你什么关系？”

 

在一位荣耀粉丝面前，陶轩面色尴尬，上下嘴唇开合着磕碰几下，他不得不照实回答。

 

“叶修。”陶轩低声回答。

 

圆框眼镜停了笔，难以置信地看着陶轩，尖锐的目光插在陶轩面孔上、躯体上，隔在他们之间的空气迅速固化成铅质。在旁人看来，在荣耀的粉丝看来，他陶轩再去找叶修仿佛是件叹为观止的事情。对，叹为观止的不要脸。

 

陶轩的面色很难看，出于生理心理上的双重原因，在晃眼灯光下、旁人讥刺而嫌恶的眼神下，他的窘迫无所遁形。圆框眼镜低声咕哝了一句：“去找叶神。你也配？”

 

他的身体瞬间僵在那里，手指无意识地蜷缩成拳，掌心全是冷腻发黏的汗。是啊，他也配？跟前的荣耀粉丝是这样讲的，叶秋问他有什么脸面。他是个冷酷而短视的商人，刷开荣耀的论坛就有数以千计的贴子，谩骂有之、嘲笑有之。卸磨杀驴、不念旧义，脸谱化的反派。挑战赛后叶修粉丝扬眉吐气，吃瓜路看戏啐了满地瓜子皮：“哈哈哈哈陶轩脸疼吗？”

 

圆框眼镜拾过笔来继续记录，记录他这一刻的难堪与躲闪。“等叶神，你作为对方的什么人去等的？关于你在军区门口等他的事，你们双方是否事先有约定？”

 

他坐在冰凉坚硬的金属椅子上，藉此汲取不到任何温度，陶轩轻轻吸了口气：“都没有。”没有关系，没有约定。陶轩的心里甚至有个声音在乞求：别再问了，别再问了。

 

陶轩维持着一层薄薄的平静，照实回答圆框眼镜讯问的任何问题，当然伴随着对方间或的讥诮，作为叶修的粉丝，当然能就此过程获取无上的满足。陶轩被问得奄奄一息，厚重的大衣像质地匝密的裹尸布。他难以集中任何精力，眼前总是浮现叶修于漫天大雪走出嘉世的情形，身后是楼栋散发出的暖红灯光，身前则是无所归依的万家灯火与蒙昧巷陌。那时候陶轩在哪里？

 

他推开办公室的窗户，H市的风雪翩跹地裹上来，陶轩等叶修的转身，等对方的凝望与驻足。但是叶修是叶修，只会去往另外一段与他无关的征程。他在夜色中失却叶修的所在，只剩下整个璀璨而未知的H市。

 

那个夜晚的霜雪，具有不成形的轻盈，自大开的窗口扑落在陶轩的襟前，湿冷地压在胸口上。他不知道在看哪里，机械地回答圆框眼镜的讯问，有些是出于对方职责所在，更多的则是出于粉丝自以为的替偶像出口恶气。刁钻而又恶意的问题，陶轩慢慢地坐直身体，整条脊柱绷得像标枪那样笔直。

 

“咔哒”，讯问室的门响了一声，刚才那位年长的民警走进来，脸色有点莫名地环顾这间屋子。陶轩和圆框眼镜同时闭上嘴，门外漏进一点自然的光亮。

 

“差不多了吧？”年长的民警径直抽过笔录纸看了看，陶轩犯的其实都称不上事，问清楚了就能走人。他看时间差不多了，就推门进来看看情况，也算是意外地将陶轩解救出来。

 

圆框眼镜显然还没过瘾，如果条件更允许的情况下，他当然想如当年挤在嘉世楼下的粉丝那样，拿着扩音喇叭将陶轩全部女性亲属干一遍。陶轩眼里占不到一点光，黑洞洞地盯着圆框眼镜看。

 

年长的民警拍了拍陶轩的肩，温声道：“回去吧，下回记得别滞留在人家军区门口。”

 

陶轩疲惫地冲对方点点头，脸色糟糕得怕人。他站在派出所门口，零星有汽车疾驰而过，整条街又很快复归平静。B市的半上午有种轻飘飘的暖意，陶轩同阳光对视，匆匆落败垂下头。找不到叶修，或者说没有任何联系叶修的途经，陶轩像真正的无家可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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