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小鱼

【羡宁】夜奔(上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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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对于温宁来说,这一切都始于三天前,始于那个夜晚。他最初发现周围的人有些不对劲,是所有的人,他贴身的使婢、从小跟着的小厮、府里拆洗衣裳的嬷嬷、往他院里送药材的妈妈。这些人皮囊还在,却像一夕之间被调换了里子。但是凭他自己是无法查证的。

 

    他从来缺少那种为人称道的胆气,娘胎里又带了些弱症出来,在这府里平素乏人关注。平辈兄弟不爱与他来往,他院里的下人在府中抬不起头,自然伺候他也不怎么上心,胜在没什么心眼。那个夜晚他睡醒了口渴,喊了两声“给我倒杯水来”,但是没有人搭理他。等了一会儿他自己爬下了床,矮桌上的灯烛被穿堂夜风吹得摇摇晃晃地,人影在墙壁上拉成扭曲的长条,而茶水早就凉透了。

 

    窗棂飒啦啦地响了几声,在下一刻他陡然怔立在原地,就在那个临窗的墙角,有个人蜷成一团蹲在那儿,脊背朝向他。这角落不打眼极了,换个性子粗疏的,自然发现不了那儿有个人。瓷杯又硬又凉,被他全然无意识地攥在掌心,几步开外那个人的姿势说不出的诡异,像是竭力要钻进墙里去。

 

    他几次三番张了口,想问句“谁在那儿”,脊背上的汗慢慢沁进他贴肉的衣裳,他还是不敢发问。但是明晃晃的月亮淌进了他的窗子,在这种缺少杂质的、坦然的光亮底下,他最终辨认出来,那个人是他其中一个使婢,平日总偷他的酥酪吃,吃出了一张教人放心的圆脸庞。他舒了口气,试探着喊她的名字,但是没有回应,始终没有,最后他抬高声音喊了她进府前的本名儿,但是屋子里静悄悄的。

 

    适才那种感觉又慢慢回到他的身子里,背上的汗又黏又冷,像有蛇正顺着他的脊柱慢慢爬。他低低地喊了一声使婢的名字,最后一次,然后他飞快地回到床上,将一切希冀留给明日升起的太阳。他太害怕了,衾被裹紧了、蒙住脑袋,但他还是觉得冷极了,最终他忍不住露出了眼睛。

 

    衾被和床都被他带得轻轻抖动,因为他发现远远不止,远远不止在那个墙角有人蹲着,在屋子的四个角,但他看不清,他猜想那些人都是他的使婢,是平日那些帮他布菜、打水、磨墨的小姑娘。但是他不敢喊她们的名字,起初他怕没有人回应,而后他开始害怕她们转过脸的样子,怕年轻的小姑娘在他面前死去。他什么都害怕。

 

    最终那天他折腾到几近天明,才囫囵睡了一觉,到了日光底下,他开始分不清夜里的事情是不是梦,他狐疑地看在那些在院子里荡秋千的使婢,她们正咕叽咕叽地笑得开怀极了,如同之前的每天。他站在门边,想让圆脸的使婢吃他的酥酪,最终却没有开口。就寝的时候他不让屋子里留着别人,他说他不需要有人上夜,永远不要了。

 

    他躺着,战战兢兢,他熟惯的屋子,一夕间就变成了龙潭虎穴,要吞下他周围的人,有时候这远比吞吃他自己更可怕,他又开始回想前夜的情形,回想起那些古怪的姿态,他几乎怕得落下了眼泪。月光沿着窗框滴滴答答地落进屋子,如果有邪祟,那一切都将无所遁形。他不知道躺了多久,直到他再也受不了了,许多种情绪激荡在他的身体里,整具躯壳很喧闹,但是院子里、乃至府里却格外安静。他慢慢朝外头走,因为害怕这间屋子,也因为这二十年来偶来的勇敢,他想去看看那些人。

 

    但是他最终停在了廊角,就在不远的地方,有个小厮打扮的人蹲在那儿,依旧按照那种姿势。在这个时候,他应该厉声尖叫,喊“救命”或者别的什么。但是他狠狠地将这种冲动咽了下去,掌心都是黏稠的汗,他怔了很短的一会儿,而后拔足向外头跑,但他全然不敢四处张望,因为在每一个墙角,每一个,余光里都有那种姿态的人,古怪的、不知道当下面目的人。

 

    他跑啊,只是他不知所之,因为没有那种确切的终点,起初他以为终点在他院子外头,后来他想或许只是这整座府邸,直到他从那扇无人看管的角门闯出,闯到外面的长街上,在他记忆里熙攘的长街,就连在夜里都有连缀着、雀跃着的灯火。在初秋时节的夜风里,还裹挟一些不甘的夏日,吹过临街铺面前的望子,再吹过他的身体,但是已经全然缺乏那种世间烟火的气息。唯独是尘土味扑鼻而来,就好像他踏进的是一座废弃的颓圮。

 

    下一刻他浑身战栗起来,眼睛瞪得像受惊的猫,是的,他的确是惊怖极了,望子在夜风中打着旋儿,远看去像手足并用挣扎的人,府邸外头的长街并没有被幸免。他衣裳前的衿结“啪嗒”一声松开了,低下头系好是出于本能,当他重新抬头的时候,又在临近的拐角见到那种怪异的情形。无一例外。

 

    他方才忍住的热泪滚落下来,已经没什么气力奔跑,或者姑且说是逃走了,这个世界对待他并不热络亲切,但是除却刺骨的害怕,他还感受到一些因为不能保有某种事物的无力,就譬如说长街酒肆里碰杯的脆响声,即便这种事物远和他扯不上什么关系。

 

    他站了多久,不知道,或许是一炷香,还可能更久,他绝望地以为这种情形不会有改变了,他或许会就此死去,或是成为他们当中的一员,直到马蹄声从街的那头传来,突兀地钻进他的耳畔,他死死地盯住那个方向,声响愈来愈接近他,马匹的毛色在月亮下面显现,他怔怔地看着马上的人,某种意义上这是一份救赎,或会是一个和他面对相同灾厄的倒霉蛋。

 

    马匹在他的面前骤然停住,而纵马的人正在仔细打量他,他当然和墙角那些人有显著的区别,对方也很快发现了这点,向他伸出手:“先上马。”

 

    然后他就被对方的力量拽上了马,不由分说地,男人负着弓箭,腰间佩着一把长剑,面目是符合这一切配饰的英武。同骑在一匹马上,他们的身体很难不紧紧相贴,体温透过衣物互相传递着,驱散了他的惊慌,这很合时宜。他低声问:“公子如何称呼?”

 

    男人的眉目明敞极了,这会儿笑了起来,说:“我是你爹。”

 

    他张口结舌,对这种话无措极了,男人最多长他几岁,他生性不善于应对这种讨便宜的话。“这……公子,我……”

 

    这种反应无疑取悦了对方,男人大笑开怀:“为民父母官,这便宜我占不占得你的?”铜制的印信递到他眼前,就着月光能看清上头的字眼,连男人的笑模样也是分明的。他没觉得冒犯,一点也没有,“见过魏大人。”

 

    “喊什么大人啊?这城里都这样了,我还摆什么官(分隔)老爷的架子啊?就喊名儿吧,喊魏婴,咱们往后就得作伴了。”

 

    “是……魏公子。”


    -tbc-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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